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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北北袁奕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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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千愁万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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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为她的每一滴眼泪伤神,无力自拔。

一滴雨突然落在面颊上,冰凉刺骨似一柄青锋长刃没入胸口:她念念不忘的是旁人,一直与他无干,一厢情愿的人是他!这些念头时时绕着他,令他煎熬着,任苦痛似毒,穿肠焚心噬骨痛不可挡。

雨珠子一滴一滴落身上,似千万愁绪丝丝缠绕在身上,结成密密的厚茧,而他困在这黑暗冰冷的茧中窒息挣扎,永无宁日!

班羿身在马上,千愁万绪在脑中闪现又硬生生压断,思来想去,无论怎么做都抵挡不住内心的仓皇。恨也罢,怨也罢,那个人全不理会,而他,一个帝王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惶惶不可终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

风势越发汹涌,鼓起衣袍翻卷猎猎有声,他只觉脑中轰然欲裂要炸开一般,心中惨然:他不甘心,不甘心!天下苍生具是他的,她也是他的!他绝不容她置身事外,即使是毒,那么,也要两个人一起喝下去,天大的苦痛他要她一起背负!

见皇帝翻身下马,乔安暗松一口气,带着人气喘吁吁奔过去,垂首道:“皇上,雨下的大了,奴才伺候您回去罢?”

皇帝伫立不动,烛火微弱,照着他脸上水渍斑斑阴暗不定,肩上亦湿了大片。乔安伺候皇帝披上油衣,一面暗自叫苦,却听皇帝声音低沉,问道:“乔安,你说是朕不够好么?”

乔安惶恐不安不知如何作答,无奈皇上问话不回是大不敬,只得硬着头皮回道:“皇上睿智圣明万人敬仰,哪里有不好之说。”

皇帝冷哼一声,御靴一转,大刀阔步向内宫走去。

宫道上寂静无人,雨打树叶“沙沙”作响,不远处的宫殿门口两盏朱砂宫灯照射着雨如碎珠纷纷而落,在地上迸开。

皇帝并未回勤和宫,而是穿过御花园往烟霞宫方向走,乔安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,心里直打鼓,见烟霞宫的两扇宫门就在眼前,忙走前几步,垂首道:“皇上,玉主子怕是歇下了,容奴才先通禀一声。”

皇帝背影僵直,说了一句:“叫人开门。”

乔安战战兢兢地拍门,门内一阵脚步声,两扇朱漆钉门缓缓打开,里面的人一看见皇帝便呆了,还未及开口,就见皇帝掀下油衣便往里走,众人赶紧跟过去。

“谁都不许过来。”皇帝略一顿步,乔安只得和一众内侍守在外面。

夜风凉雨急,大殿之内门窗紧闭,仍挡不住外面雨打芭蕉二更鼓,孤灯如豆在叠影重重的纱帐中映出亮光,依稀可见贵妃榻上侧躺的人影。

小玉儿一直静静躺在贵妃榻上,天黑了也不肯去寝室歇息,谁劝都不肯听,晴椿便教归雁冰脂等人先歇了,只一个人陪着她坐着。

彼时,正昏昏欲睡,突听门扇撞响,灌进来一阵冷风,吹起殿内纱帐,回头一看,一个身影穿过飞舞的纱帐直逼而入,还不等晴椿回神,明黄色袍角已到了跟前,惊骇之下忙跪在地上。

“出去。”这一声惊动了躺在榻上的小玉儿,她缓缓睁开眼,坐起身愣愣地看着班羿,脑中一片空白。

他的身影侧对灯光,棱角分明的五官投下重重的阴影,半明半暗中无法分辨他的喜怒,可他身上的酒气和粗重的喘息声散发出危险的讯息。

此时此刻,他站在她的面前,身躯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,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紧他,以证实他的存在。

他亦静静地看着她,她的每一举动仍教他心动,她黑眸中温润的亮光,她苍白迷茫的唇,她鬓角边的碎发,她纤细的脖颈,她的……指若柔荑正朝他伸过来,似盲人想在黑暗中摸索回家的路,无比的无助。

他蓦地闭上双眼,甚至不敢呼吸,惟恐再次沦陷在她的魅惑之下,因为他深知那无助背后是绝情和残忍。许久,他深吐一口气,重新将自己的心包裹在严严实实的盔甲里。

一只手失望的顿在半空,中间隔着冰冷的空气抚摩他的眉宇,曾经以为,她的手永远不会被他拒绝,可是,此刻他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。她心中苦笑,他竟如此厌恶她么?或许不止是厌恶,他恨她!

班羿突然睁眼,一把拽住她正欲缩回的手臂,强迫她站起身面对着他,他身上的酒气使她蹙眉。他的手指因用力暴起青筋:“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,现在你的仇也报了,不需要再装出可怜的样子,我也再不会上你的当!”既然折辱她能让他好受,为什么不呢?

“皇上,您醉了。”他何必苦苦相逼?她早已一败涂地。她是一个蹩脚的戏子,演出了一场闹剧,输掉了一颗心,可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?

“是,我早就醉了!醉的被你利用,被你欺骗竟不知道!”他的黑眸犀利如刀,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寒的森芒,手上又是一紧。

她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,朝后躲去。他却不容她退缩,另一只手猛伸出去钳住她的下颚,轻笑一声:“怎么,你也知道什么是疼么?为什么不哭?你不是最会用眼泪博取别人的心么?”

他的话便似一把刀狠狠插在她的心口,刃不刃血,却是致命的一击。“不……”她乞求地看着他,求他不要再说下去。他却不被她眸中的哀凉所打动,眼前这张苍白的面孔教他心碎,也教他恨之入骨,她现在所受的伤害不及他所承受之万一!

长久的对视教她心生怯意,别开脸想从他的掌控中挣脱出去。可这躲避更刺痛了他,他抓住了她的发髻,强迫她面对着他:“你就这么讨厌我么?”

他口中“赫赫”地笑着,眸中却一丝笑意也无,怒目圆睁泛出血丝。不等她回答,他的唇带着酒气硬生生地压过去,全然没有的往日的温存,恨意与哀伤使他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掠夺者,牙齿划过她的肌肤,血腥之气在唇间蔓延,便是这样,他仍没有丝毫怜惜之意!

她不敢挣扎,惟恐激起他更大的怨怼,可她越是不反抗,他越是不肯放过她,正是这种无谓的顺从教他更加地愤怒!

终于,她忍不住低声痛呼。缓缓抬起头,她唇边的青痕教他的心微微一颤,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。她退后几步,哀哀地求他:“羿,并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
“不许叫我的名字!”她的凄哀几乎使他心软,瞬息之间,愤懑重新控制了他的行为,大步跨前,裂帛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中无比惊心,几缕丝锦随着他的手飞扬出去。

身子突然一凉,她惊叫一声交臂掩胸扭身便跑,被他抓住身后的长帔,脚步不稳跌倒地上。潮湿的身子重重压下,如丛林中扑食的兽,迅猛而残忍地掐住她的脖颈。她拼命挣扎却逃不出他的掌控,终于放弃了抗争,绝望地闭上双眸,因屈辱因惊惧,无声啜泣。

他的手挟带着暴戾之气在她身上游走,带着恨也带着爱,他无比绝望,在矛盾中苦苦挣扎,他啃咬着身下柔软的猎物,却比猎物更加可怜。

他的唇掠过她的身体,脖颈,下颚,碎发,所到之处,肌肤在他唇下战栗,终于,停在她的面颊上不动。泪,在他唇下无比冰凉,浇熄了疯狂的***,久久,他茫然地坐起身,寂静中,抱头长啸。

一道闪电划过窗柃,照亮了殿内满地狼藉,和两个人无望凄楚的面孔。

啸声与雷声混并一处,便如巨兽负伤后的悲鸣,惊骇中,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的背影,那背影曾是她最贴心的慰籍,可此刻,几乎成为她的梦魇。

许久,一只手颤微微地伸过来,她退缩了一下,那手停在了半空,似乎在蓄积着勇气,又一点一点伸前,落在她的面颊发丝上轻抚,无比留恋,无比温存。她屏住呼吸,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,不动不动地任由那只手驻留,停顿,游弋。

一声叹息掠过耳畔,她的心蓦然紧缩一团,深深蹙眉。他却不能再任她催垮他最后防线,在凌乱发际之中攥住了一只桃木长簪,风尾耆的花瓣在手里绽开,捏拳收手,长簪轻脆地短成两截,尖刺戳进他的指端,突如其来的疼痛教他彻底清醒,起身,衣袍飞卷掀起冰冷的风,决绝的,没有回头。

火烛摇曳,不忍见人间有情人终成陌路,熄灭在一汪红泪里。黑暗掩盖了一切,而她,在噩梦里醒来才发现过往种种都被黑暗吞噬,曾经有过的温情在梦中丢失贻尽。

伏在地上,寒气渗入骨髓,却也抵不过她心如坠地狱油锅火海里煎熬。他恨她至此,一生都不会原谅她罢?

或许,是该结束的时候了,她的存在已经使他不堪忍受,若能换回他内心的安宁,她什么都愿意去做,只要他……好好的,象从前一样,一个万人仰慕的帝王。

晴椿惶惶张张地进殿见里面漆黑一片,正欲点灯,便听小玉儿道:“别动……”

嘶哑的声音将晴椿唬了一跳,摸索着走前几步,跪在地上扶她:“主子,您怎么了?”

“我不打紧,你去取件衣裳过来。”

晴椿不敢再问,忙去后面寝室拿了件袍子过来,黑暗中,胡乱地裹在她身上,这才又摸索着在烛前找火熠子点灯。

“主子,您……”晴椿回过头看见地上半坐着的小玉儿,不由吓得脸都变了,眼圈一红:“皇上怎么能这样待您?”

“是我自作自受……你哭什么?”小玉儿却似风淡云轻全不在意,命晴椿扶她去后面寝室。

待她躺下,晴椿道:“主子,奴婢给您拿药给您搽搽,不然明日被人看见又有话说了。”

这宿晴椿一直守在床前,天亮归雁过来,见状大吃一惊,拉着晴椿便问:“主子怎么了?”原来小玉儿唇边紫痕隐现,衬着蜡黄的脸色越发显得吓人,此际昏沉沉躺在床上,话都说不齐全了。

晴椿不敢和她说实话,只道:“主子身子软,跌了一跤。”归雁却不相信,还待要问,被晴椿支着她去找李海请太医才搪塞过去。

不想太医院却称人手不够,只派一位年轻御医过来,晴椿一见心凉半截,也只得先叫诊脉。

小玉儿昏昏沉沉躺在碧纱橱,任由归雁等人放下帐幔扶着她的手请御医诊脉。

跟着御医出来晴椿问:“大人,我家主子不打紧罢?”

“昭仪娘娘着了风寒,待微臣开几服药吃下便可。”

晴椿不由失望,旁边归雁气道:“主子是吐血之症怎么会是风寒?”

御医恼羞成怒:“既不信我就另请高明。”

归雁被他顶得张口结舌,晴椿却明白小玉儿已然失势,太医院不过是胡乱指派个人过来敷衍。只得叹口气请医正开方子,叫人跟去抓药。